第二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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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多,舅妈,你们全错了,我不是告佟卓尧,我是起诉佟氏集团。我既然答应了我的当事人接下这个官司,我就要公事公办,是佟卓尧他自己大错特错,Y楼计划必须停止,是他自己一步步错成这样。”她固执己见。
曼君的心被牵动,忙朝车走去,车门打开,车上坐着的人,让她大吃一惊。
舅妈也一脸风尘仆仆,说:“是啊,大老远的,他把我和你的好朋友接来,就是想让我们劝劝你,他承诺了,既往不咎,你还是他的妻子。不要出庭,听舅妈一句,女人要什么事业,有家庭才最重要。”
何喜嘉听着两个知名律师针锋相对,顿时见识大增,推了推眼镜,傻乎乎地听着。
我们在这孤独的世间,执著地想得到深爱的缠绵。只是天不遂人愿,我们各有各的心思和立场,再相爱的人,总是无法做到思想都是一致的,除了偶尔的默契,到底还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存在。
曼君没有多想,说:“或者他有自知之明,至少说明,他总算看清楚他的境况,Y楼计划根本就是个错误的计划。”
江照愿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,显然一杯是给自己,一杯是给佟卓尧的。
——我在法院外等你。黎回被林璐云带走了,本来林璐云是要进来找你的,佟少阻止了。但愿随着官司的结束,无论输赢,你们都能一如从前。
“随你,我知道你有本事赢我。”他眼里满是揪心的痛。
她心疼地打量着黎回,小家伙瘦了,眼睛有些红肿,一想到儿子哭着要找妈妈,她就于心不忍,孩子,总是能触动母亲心中最柔软之处。她说:“妈妈怎么会不要你,妈妈工作很忙,等事情结束,妈妈要去医院给你生小妹妹。”
她不想和江照愿说话,于是选择避让。可有的人,越是知道你在逃避她,她越是会选择上前离你更近,非要刺痛你一下,才会罢休。
“还说什么?”曼君好奇。
“我身为律师,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,无论那个人是谁,他做错了事,就要为此承担后果。冯伯文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,我已为此付出代价。”她抬手腕看了下表,说,“还有一小时开庭,民事诉讼,你们不必过于紧张,他财力雄厚。”
她问:“刚才他和你说什么了,你没说不该说的吧,他肯定是想从你这打探我们的证据和证人消息。”
黎回小手抓着曼君胸前的围巾,瘪着小嘴快要哭出来:“妈妈,不要走,我要妈妈……”
手机收到短信,是多多发来的:
曼君转过脸,看向车外,只见何喜嘉正毕恭毕敬地在和佟卓尧说话,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,只是莫名地不悦。
他见她从车内出来,便问:“你还准备继续打这场官司吗?”
“我给过她一笔钱……”
何喜嘉欲言又止。
“佟少,来,咖啡,热的,提提神。待会儿开庭,我们再把程序过一遍。”江照愿朝卓尧迎上去。
李多多一身棉麻素简的衣裤,没有化妆的脸显得气色很好,在丽江,定是过着安宁无忧的生活,这次来,想必是做说客的。果然,她开口就道:“曼君,你是不是傻了,你看你多大肚子了,还有一个来月就要生了,你竟然把孩子的爸爸给告了,好好生活不行吗?你完全可以不去插手这件事。这几年,你们经历了多少才有今天,你不珍惜,反而摧毁。你放手吧,他会原谅你的。”
“妈妈——”黎回的声音从车窗里传来。
舅妈推了几下,还是接过了钱。
卓尧,我们之间,谁在扮演无情之人。
“阮曼君,你跟我比,唯一可以骄傲的就是你的男人是佟卓尧,除此之外,你还有什么?之前我是羡慕你、嫉妒你,可如今,你连他都失去了,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比得过我吗?今天我若赢了,你的婆婆林璐云给我的承诺是什么,你有兴趣听一听吗?”江照愿挑衅地问。
她的当事人叫罗娟,农民工金焦的妻子,外来务工人员,育有两个孩子,年纪稍大的孩子在念小学,年纪小的才一岁多。丈夫出事前,她在丈夫所在工地的食堂做饭。
曼君从包里拿出一些钱,递到舅妈的手里:“大老远把舅妈折腾来,是我让你操心了。这些钱拿着给妹妹买些衣服,小渔村的房子也拜托舅妈多帮着照看,也许我不久后会回去一趟。”
她转身,愤然说:“佟卓尧,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家,变了的是你!你不再是当初那个画着漫画、不沾铜臭的男人,你现在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商业大亨,你为了金钱利益,不择手段,罔顾生命,我必须阻止你的计划,我是不想你在金钱的欲海中越陷越深,你明白吗?”
“他说的话,我不大明白,他叫我放松,说今天的官司我们肯定会赢,他注定是输。官司还没开始,为什么他就这么消极呢?是怀疑江律师的水准,还是故意放出烟雾弹,施障眼法,让我们掉以轻心。”何喜嘉分析着。
“这是你的一面之词,你宁可相信外人,也不信我。变的是你,为了当赫赫有名的大律师,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。”他失望极了。
何喜嘉紧跟着曼君,伸手搀扶着她。
“一孕傻三年,你现在是孕期,情绪不稳定很正常,如果你告诉我,是因为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有关他和江照愿的桃色新闻,你怀恨在心,采取看似正当手段还击,那我还能理解。我无法理解的是,你以前为了他,什么都愿意牺牲,当初连冯伯文,你都……为何如今,你为了坚定你作为律师的正义立场,非要让他难做。”李多多直言不讳,甚至连当初曼君为冯伯文|做的事都提了起来。
江照愿盯着她的腹部,感叹道:“你真是无福消受的人,佟家上上下下哪个亏待你了,你要做得这样绝,还倒不及我这个外人了。况且身为正清律师事务所的人,你明知佟氏集团是正清的衣食父母,于私于公你都不该做太绝,主任为你的一意孤行,差点没丢了职位。你挺着大肚来开庭,我真怕等会儿把你刺|激了,你一激动,当庭产子就不太好看了。”说罢,她抿嘴轻笑。
何喜嘉站在一旁,悄悄端详着佟卓尧的脸,连她这个外人也看得出,他是多么在乎曼君。
“舅妈,多多,你们怎么在这里?”她上车,朝何喜嘉说,“等我几分钟。”
短短的两个月,他们就形同陌路,好像过去的岁月里,爱得死去活来的人,不是他们。
曼君漠然地说:“我这么做,好像获得最大利益的人是你,根据司法上谁的利益最大、谁的嫌疑就最大的推论,很多事应该都是你从中作梗吧。你放心,不劳烦江大律师操心,我的孩子不会那么没出息。”
曼君摇了摇头说:“你永远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。我的当事人,她的丈夫死了,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,谁来给她一个公道。”
“来,让多多阿姨抱抱。”多多抱着黎回,忧心忡忡地看着曼君。
“黎回,你要听爸爸的话,妈妈要工作了,去多多阿姨的怀里。”她把黎回交给多多。
能吗?
她怒不可遏:“够了!你有钱,我知道,我现在要的是你停止你的Y楼计划,不要再害更多无辜的人了。”
过去的“相看两不厌”,此时竟成为狭路相逢。
他垂下了头,俨然输了。
她在黎回的脸蛋上亲吻一下,把心一横,快速开车门下车,关上车门前,听到黎回哭喊着妈妈。那一刻,她心如刀割。是否自作自受、自断幸福,都不考虑,她必须平复心绪,整理好待会儿开庭该作的陈述。
“我毫无兴趣。”正说着,佟卓尧走了过来,她立即走开。
“你以为你搬来的亲友团就能让我退缩吗?佟卓尧,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,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。喜嘉,我们该上庭了。”她对何喜嘉说,绕过他身边,直背挺胸上台阶,不再停留。
如同星球,哪怕光芒环绕,交相辉映,还是会顺着各自的轨迹绕行。
何喜嘉摆摆手,说:“没有没有,真的没有,他只是问我你最近好不好,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,是否按时产检,他还说——”
法庭上。
在法院二楼休息室,曼君和江照愿恰好撞了个正着。
黎回定是太想念妈妈了,小手捏着她的耳朵,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,委屈地说:“妈妈,奶奶说你不要我和爸爸了,只要我一说要妈妈,奶奶就会生气。”